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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、姜姓故地 “ 崧高維岳,駿極于天。維岳降神,生甫及申。” “崧高維岳”,指的就是嵩山。崧、嵩二形都是“崇”之異體,韋注《國語》中云古通用“崇”字。 “駿極于天”,段玉裁《說文解字注》中說:崇,山大而高也。《毛詩序》中說曰:“崇丘,萬物得極其高大也。”此崇之故訓也。 “維岳降神,生甫及申”,這里說“甫”和“申”是的嵩岳之神所生。 《國語.周語下》中說:“祚四岳國,命以侯伯,賜姓曰‘姜’、氏曰‘有呂’,謂其能為禹股肱心膂,以養物豐民人也。”這里的“呂”即“甫”。《國語.周語中》說:“齊、許、申、呂,由大姜,”是說齊、許、申、呂四氏都是姜姓。 而在《史記.齊世家》中說:“其先祖嘗為四岳,佐禹平水土甚有功。虞夏之封於呂,或封於申,姓姜氏。夏商之時,申、呂或封枝庶子孫,或為庶人,尚其后苗裔也。” 從上面的文獻中可以看出,姜姓申、呂遠祖在虞夏之際始封嵩山,為其故地。而詩中的“于邑于謝”,韋昭注:“謝,宣王之舅,申伯之國,今在南陽”就是今天的南陽市境內,1981年,南陽市北郊出土了一批申國的青銅器,足以證明《嵩高》記載宣王徙封申伯于南陽謝地的可靠性。 |
3、王餞于郿 申伯信邁,王餞于郿。 周宣王為申伯送行,不在周都鎬京,而跑到郿地即今陜西眉縣去餞行,要知道郿地在鎬京西部120多公里的地方,這不是很奇怪嗎? 對此,《毛詩正義》解釋道:“申在鎬京之東南。自鎬適申。塗不經郿。時宣王葢省視岐周。申伯從王至岐。自岐餞之。”是說申在鎬京的東南,郿地在鎬京的西北,兩地南轅北轍,走不到一塊去,但為什么宣王要繞遠到郿呢?郿地西北即岐周,其在岐周省視,申伯從宣王,故在岐地餞行。這里孔疏說他們在岐周餞行沒有錯,但為什么在岐地,原因說的不是很明白。 宋代鴻儒王應麟在其《詩地理考》中給出這樣的解釋:“郿近岐,周先王之廟在岐,申伯受封冊命于先王之廟,故王在岐而飲餞于郿。”這個說法較為合理。 另外值得一說的是,姜姓始祖始封嵩山,大約商滅夏時,姜姓族由嵩山地區遷往關中地區,現扶風、寶雞一代的姜戎墓和遺址,表明渭水流域的郿地岐周,有姬姜兩族的祖廟,在這里舉行冊封的告祖禮,是有很深的意義的。何況申伯去的地方又是姜姓故里“謝”地,好像歷史在這里畫了一個圓圈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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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、王之元舅 王之元舅,文武是憲。 說到這個申伯及其后代申侯,在西周末年可是大大有名。1981年,南陽市北郊出土了一批申國的青銅器,其中一件名為仲爯父簋的青銅器很重要,其銘文據李學勤先生釋讀為: 南申伯大宰仲爯父厥辭作其皇祖考夷王、監伯(左耳刀,右尊)簋,用享用孝,用易眉壽,屯右康(左龠去合,右力),萬年無疆,子子孫孫永寶用享。 先看這個器主人是何許人也,首先它是南申伯的有司,官封太宰。太宰,《周禮》謂之冢宰,“百官總焉,則謂之冢,列職于王,則稱大。”(鄭注)大宰為卿,總治百官,相當后世的宰相。本器主人即是申國之相。 其次看器主人姓甚名誰。按照李先生的說法,此人姓姬,名厥辭,字仲爯父。古人名字意義往往相為表里,“爯”,古同“稱”,“猶言也”,故名“厥辭”。周夷王燮為其祖,監伯為其考,這樣看來,這個監伯就是周歷王的兄弟了,而周宣王是厲王的兒子,所以仲爯父和宣王是從兄弟,同輩人。而在《嵩高》一詩里的申伯,與簋銘中的南申伯,正好年世相當,應該是一個人,即宣王之舅,王朝重臣。 |
6、 申伯之德 申伯之德,柔惠且直。揉此萬邦,聞于四國。 詩中夸贊申伯,說他溫順恭謹,正直無私,安撫萬邦,聞名四方。所以申伯就國之后,“周邦咸喜”,大家都很高興。可是到了申伯兒子時,卻給周王朝帶來了滅頂之災。《周語》有云: “幽王伐有褒,褒人以褒姒女焉,褒姒有寵,生伯服,于是乎與虢石父比,逐大子宜臼,而立伯服。大子出奔申,申人、鄫人召西戎以伐周,周于是亡。” 是說周宣王的兒子周幽王,寵幸褒姒,廢申后和太子宜臼,而立褒姒子伯服。宜臼逃到了姥爺家申國。申侯大怒,于是就連同鄫人、西戎攻打周王室,為女兒和外孫出氣,幽王施政不善,惹得天怨人怒,兵臨城下,竟無人來救,遂殺幽王及伯服于驪山之下,同時申侯、魯侯、許文公共立原太子宜臼于申,這就是周平王。 由此看來,這一代的申侯,完全沒有他老子的“柔惠”的品德,只剩下“直”了,不過其在西周末世的政局舉足輕重的作用是不可否認的。 |
7、“申”字考證 關于“申”字,金文的釋讀很費周章。先看一下仲爯父簋銘: 2011-2-8 21:29 上傳 下載附件 (530.18 KB) 其中的“申”字如下圖: 2011-2-8 21:30 上傳 下載附件 (7.71 KB) 對于此字,金文習見, 孫詒讓釋為“緟”,后人也多沿用此說。“緟”,從糸,重聲,增益之曰緟。 但經古文字專家唐蘭先生和裘錫圭先生等人的研究、考證, 認為是“申”,遂為定論。 值得一說的,古文字訓釋,多有“申”和“重”相通的說法,比如: 《易·巽卦》:重巽以申命。 《書·堯典》:申命義叔。《傳》申,重也。 《史記·律書》:七月也。律中夷則,其於十二子爲申。申者,言隂用事,申賊萬物。又重也。 《爾雅》: 從、申、神、加、弼、崇,重也。(隨從、弼輔、增崇,皆所以為重疊。神所未詳。) |
二、《商頌.長發》 1、引 浚哲維商,長發其祥。洪水芒芒,禹敷下土方。外大國是疆,幅隕既長。有 娀方將,帝立子生商。 玄王桓撥,受小國是達,受大國是達。率履不越,遂視既發。相土烈烈,海 外有截。 帝命不違,至于湯齊。湯降不遲,圣敬日躋。昭假遲遲,上帝是祗,帝命式 于九圍。 受小球大球,為下國綴旒,何天之休。不競不絿,不剛不柔。敷政優優。 百祿是遒。 受小共大共,為下國駿厖。何天之龍,敷奏其勇。不震不動,不戁不竦, 百祿是纟忽。 武王載旆,有虔秉鉞。如火烈烈,則莫我敢曷。苞有三蘗,莫遂莫達。九有 有截,韋顧既伐,昆吾夏桀。 昔在中葉,有震且業。允也天子,降予卿士。實維阿衡,實左右商王。 《商頌.長發》是一首講述先商歷史和遍祭商人先公的祭詞。《毛詩序》中說:“頌者,美盛德之形容,以其成功告于神明者也。”是說“頌”是在祭祀祖先神明時唱的贊歌。所以朱熹《詩集傳》說:“頌者,宗廟之樂歌”。 我們知道,先民在祭祀祖先和天地山川神明時,往往是奏鼓作樂,手舞足蹈,以溝通天地人神;口中祝告,進酒勸牲,以報答神祖庇佑。而這些活動總稱謂之“頌”,所以陳子展在其《詩經直解》中說:“《頌》亦為史巫尸祝之詞,歌舞之曲。”“載歌載舞,有聲有色,美先人之盛德而形容之形式。” |
2、有娀方將 有娀方將,帝立子生商。 《史記.殷本紀》中說:“殷契,母曰簡狄,有娀氏之女,為帝嚳次妃。三人行浴,見玄鳥墮其卵,簡狄取吞之,因孕生契。”關于這一段商族起源的傳說,大家應該已經很熟悉了。但詩中的這兩句話細究起來,還是有很深的內涵的。 商始祖契是天帝之子,母親叫簡狄,有娀氏的姑娘。那么問題來了,契的爸爸是誰呢?或曰天帝,那么天帝的名號是什么,遍查先秦文獻卻找不到答案。而周族始祖后稷也是其母姜嫄“履帝武敏歆,......,載生載育,時維后稷。”至于夏族始祖大禹有其“母脩己吞薏苡而生禹,因姓姒氏。”,商周兩代的男性始祖均有一個共同特點,只知其母,不知其父。最終神化為天帝。這大概是母系社會向父系社會轉化的一個縮影吧。 |
3、玄王 玄王桓撥,受小國是達,受大國是達。 詩中玄王指什么?指契。 為什么叫玄王?因為“天命玄鳥,降而生商。” 什么是玄鳥,是燕子。 關于契,在《漢書.古今人物表》中說:禼作司徒。對此《說文段注》說:“禼,蟲也。殷玄王以爲名。見漢書。俗改用偰、契字。從厹。象形。讀與偰同。”“毛詩傳曰。玄王契也。經傳多作契。古亦假禼爲之。米部曰。禼古文偰。言古文假借字也。”可見禼、契、偰,音同相假為一字。 那么契究竟為何物呢?是蟲?是燕子?還是人王?對此丁山先生給出了一個很有意思的說法。 丁山在《史董.新殷本紀》說:“余謂玄王,得名于玄鳥,謂其本玄鳥之子也。”商人本是東夷族,以鳥為圖騰,玄王商契就是因圖騰而感生的商民族第一個男性祖先。這在后來的高禖祭祀中,仍可見這種傳說的影子。 《禮記.月令》中說:“仲春之月.是月也.玄鳥至.至之日.以大牢祠于高禖.天子親往.后妃帥九嬪御.乃禮天子所御.帶以弓韣.授以弓矢.于高禖之前。” 是說,仲春時節,春風和煦,在燕子歸來那一天,要用太牢祭祀高禖。而高禖歷來被視為生殖之神,簡狄即是高禖,也就是春神。商契為司徒,金文作司土,即掌管土地之官,在殷代為原始地神。仲春時節,燕子歸來,春神降臨,大地復甦,萬物生長。這就是簡狄生契傳說的本義,來源于原始初民的地母崇拜。 據此丁山先生在《中國古代宗教與神話考中》推斷:所謂“天命玄鳥,降而生商”的故事,應是春神降臨,地上的谷物花木都死而復甦的寓言。 |
4、相土 相土烈烈,海外有截。 王國維先生可謂學問大家,但他坦承《詩經》只能讀懂一半,《尚書》只能讀懂三分之一。可見《詩經》、《尚書》之佶屈聱牙,確實難懂。其實在孔子的時代,孔夫子就發出這樣的感慨:“夏禮吾能言之,杞不足征也;殷禮吾能言之,宋不足征也。文獻不足故也。足,則吾能征之矣”以孔子的博學,尚感文獻不足,以我們今天的人的能力和占有的資料來講,更是難上加難了。 相土,《毛傳》說:相土,契孫也。其事跡了了,見于《左傳》襄公九年和定公四年。現代殷商歷史研究往往是文獻與甲骨文、金文互證,取得了很大成就,但在商族世系上仍然眾說紛紜,爭論不已,試舉幾例: 1、王國維先生將“夔”,釋為“夋”,認為就是傳世文獻中的“帝嚳”;但有學者別立新說:“夔”為商的高祖“契”,即少昊契,“大夔(太夔)”才是“帝嚳”,即遠祖“太昊”。 2、甲骨文的“土”,王國維、郭沫若、王襄、董作賓、傅斯年、于省吾等先生認為“土”乃商人之祖“相土”,而不是“社”神。而商承祚、葉玉森、陳夢家、胡厚宣、島邦男等先生主張的“土”即“社”神。 3、甲骨文中“岳”,孫詒讓首先釋為“岳”字。羅振玉、王國維、商承祚、丁山、張秉權、楊樹達、唐蘭等學者,考釋為“羔”,即“昌若”、“帝嚳”或“昭明”。于省吾、陳夢家等學者釋為“羋”,讀為“鳴”,假借為先公名:“冥”。 4、甲骨文中的“河”,董作賓等認為是黃河之神。郭沫若、吳其昌、于省吾、胡厚宣、楊樹達等先生認為不是河神,而是確定為商的先祖:“冥”(或“相土”)。姚孝遂、肖丁則認為“河”既是商先祖又是河神。 總而言之,甲骨文的考釋五花八門,熱鬧的很。另外夾在契和相土的昭明,先秦文獻僅見《世本》和《荀子》,其人其名,尚在可有可無之間。 |
5、帝命不違 帝命不違,至于湯齊。湯降不遲,圣敬日躋。 帝命不違,至于湯齊。《毛傳》解釋道:“至湯,與天心齊”。在古代,人們追溯祖先時,往往認為他們是上帝之子,死后的英靈自然返回天庭,重新陪侍于上帝左右。《長發》詩里提到的契、相土、湯、伊尹,都是上天指派下來拯救黎民的,《尚書.君奭》曾記周公言:“君奭!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,時則有若伊尹,格于皇天。” 《詩經.序》說:“《長發》,大禘也。”是說《長發》這首頌歌是在大禘時唱的。 何為大禘?《鄭箋》說:“大禘,郊祭天也。《禮記》曰“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,以其祖配之”是謂也。” 禘,大祭也,宗廟之祀,莫大於禘。《禮記.大傳》:“禮,不王不禘 ,王者禘其祖之所自出 ,以其祖配之 ” 這里說“不王不禘”,所以《左傳》里說只有虞、夏、商、周后代才有資格進行禘祭。而有意思的是禘祭的對象只有黃帝、帝舜、帝嚳三位。關于禘祭的問題,聚訟千年,爭論不已,我們且不管他,只是知道禘祭的對象為帝就行了,而這個帝是本氏族的始祖所自出,按鄭玄的說法有配天的意思,換句話說就是本氏族來源于某個更古的氏族,而這個氏族的代表往往被認為神明或叫天神。所以《左傳》說“神明后”。 古者國之典祀,禘、郊、祖、宗、報也。商人禘嚳(舜)而祖契,郊冥而宗湯;上甲微,能帥契者也,商人報焉;陳奐在《詩毛氏傳疏》于《昊天有成命》詩下注云:“蓋禘、郊、祖、宗,皆祭天之事。對文則別,散文則通。禘郊通稱,亦猶祖宗通稱耳。” |
6、九圍 昭假遲遲,上帝是祗,帝命式于九圍。 說湯嚴己寬人,理合天道,所以能號令九州。 這里的九圍就是九州的意思。《玄鳥》中叫“九有”,亦然。 而有意思的是,商人在《詩》反復吟詠強調湯有九州,足見此事的重要和崇高。比如《玄鳥》中:“咸有九有”,《長發》中“帝命式于九圍”“九有有截”等。宋人《叔夷镈》銘文中說: “赫赫成唐(湯),有嚴在帝所,溥受天命,刻伐夏司(祀),敗厥靈師。伊小臣惟輔,咸有九州,處禹之堵。” 孟子說:“臣聞七十里為政于天下者,湯是也。”估計商族的地盤在成湯時還很小,一下子占有了夏土九州那么大的一塊地方,自然欣喜若狂,后世也就念念不忘了。 |
7、有冊有典 受小球大球,為下國綴旒,何天之休。不競不絿,不剛不柔。敷政優優。 百祿是遒。 受小共大共,為下國駿厖。何天之龍,敷奏其勇。不震不動,不戁不竦, 百祿是纟忽。 《尚書.多士》說:“惟殷先人,有冊有典,殷革夏命。”這里的“典冊”當為圖書法令,其中很重要的部分就是祀典。而這些典冊在夏商周三代更代表著神權、王權和族權,王朝更替,典冊也隨之發生轉移。在《呂氏春秋》等文獻記載:“夏太史令終古見夏桀惑亂,載其圖法而泣,乃出奔商;商內史向摯見紂之迷亂,載其圖法,出亡之周;”等等。 《毛傳》中,球訓玉,共訓法。是說湯滅了夏朝,同時接收了夏朝的祀典國法和寶玉禮器。陳子展先生在《詩經直解》說: “章太炎所引《呂氏春秋.先識篇》:“夏太史令終古出其圖法,....”何謂圖法?法已明矣,圖者維何?蓋古言圖法,猶今言圖書法令也。夏侯氏之世有何圖書?今已不可確考。殆知古史傳說中之《河圖》、《洛書》、《三墳》、《五典》、《八索》、《九丘》,........吾人據此推測書契之初,三代之際,夏商皆已有史官掌圖書法令之職。” 陳先生所言,是為卓見。同樣夏代的圖書法令自然少不了祀典文辭,如“夏頌”等,惜其未見系統文字,或口耳相傳,或刻畫紀事,時代久遠,難于被今人所知矣。 |
8、韋顧既伐 九有有截,韋顧既伐,昆吾夏桀。 這一段話,記述了湯滅夏的進軍路程,即:韋-顧-昆吾-夏桀。所以句讀應是:韋,顧既伐,昆吾,夏桀。 韋、顧為夏族附屬,韋在今河南滑縣,顧在河南范縣,昆吾在濮陽,地望均在在豫東北。可見湯始居亳邑離這里不會太遠,一種說法是在湯陰和內黃一帶。商湯在豫北滅了韋、顧、昆吾后,大舉進攻豫西,滅了夏桀。 關于亳邑的地望,歷史說法很多,傳統有十亳之說,莫衷一是。湯滅夏之前有湯陰亳邑和內黃亳邑兩說,滅夏后遷都,有西亳(偃師商城)和鄭亳(鄭州商城)之分。其它六亳有:商州亳邑、關中杜陵之亳、垣曲之亳、北亳、南亳、博亳等。要說是,這六亳是商人勢力范圍擴大后,隨著商人遷移過去的,并不是商湯之亳,這一點是研究先商歷史應該注意的。 |
9、實維阿衡 實維阿衡,實左右商王。 這里的阿衡,指的就是伊尹。 第一個問題,伊尹姓什么,答曰:不知道。 《呂氏春秋·本味篇》記載:“有侁氏女子采桑,得嬰兒于空桑之中,獻之其君,其君令烰人養之。察其所以然。曰:其母居伊水之上,孕,夢有神告之曰:‘臼出水而東走,毋顧。’明日,視臼出水,告其鄰,東走十里,而顧其邑,盡為水,身因化為空桑,故命之曰伊尹。此伊尹生空桑之故也。” 有侁氏,就是有莘氏(高誘注: 侁讀曰莘)。烰,古通“庖”。烰人,庖廚。 伊尹他娘生他伊水之邊,故命之曰伊。甲骨文第四期有:“丁巳卜,侑于十立伊又九。”郭沫若解釋說:“疑是“侑于伊十立又九”之倒文,“立”當讀為“位”,蓋位為壇位。”甲骨文中,大乙(湯),伊(伊尹)并祀的現象很普遍。 尹,《說文》:治也。從又丿,握事者也。又為官名,應劭曰:天子之相稱師尹。薛瓚曰:諸侯之卿,惟楚稱令尹,餘國稱相。所以說“尹”并不是伊尹這個人的名字,而是他的官職。 應劭曰:天子之相稱師尹。薛瓚曰:諸侯之卿,惟楚稱令尹,餘國稱相。荊楚出自高陽氏,屈原有:“帝高陽之苗裔兮”的說法。商族,是帝舜而祖契,而帝舜,東夷人也(孟子語),出自高陽。可見荊楚和商族的千絲萬縷的聯系。 第二個問題,伊尹名叫什么?答曰:摯。 《楚辭.天問》中說:“....帝乃降觀,下逢伊摯。..初湯臣摯,后茲承輔。 何卒官湯,尊食宗緒?” 摯,王逸注曰:帝,謂湯也。摯,伊尹名也。官,疑為追 字誤。這樣,天問里說,伊尹死后配享成湯,共同受到祭祀。說的情況和甲骨文反映的絲毫不差。又《說文》:摯,握持也。尹,摯均有握義。 我們知道,少昊名摯,《左傳.昭公十七年》郯子曰:“我高祖少嗥摯之立也,鳳鳥適至,故紀于鳥,為鳥師而鳥名。”有趣的是少昊舊都就是空桑。可見,《呂氏春秋》所傳空桑之女,必有來歷。只是中國人有根據傳說附會歷史的傳統,比如后來的《帝王世紀》、《路史》都是綜合各種先秦文獻和傳說,綜合而成,這是我們要仔細分辨的。 第三個問題,阿衡是什么?答曰:官名。 《尚書.君奭》中說:“公曰:“君奭!我聞在昔成湯既受命,時則有若伊尹,格于皇天。在太甲,時則有若保衡。在太戊,時則有若伊陟、臣扈,格于上帝;” 阿衡,鄭玄云:“阿,倚。衡,平也。伊尹湯所依倚而取平。故以為官名。”保衡,《疏》云:“保,安也,言天下所取安,所取平。此皆三公之官,當時為之號也。”保衡即阿衡。《尚書.太甲》作阿衡。 衡,古同“橫”,古訓為:東西為衡,南北為縱。中國有衡水、衡山者,其山、其水必為東西走向。 伊尹雖為人臣,卻歷朝三代,獨行廢立,死后被頌之于詩,配祭上帝。其地位之高,禮遇之隆,超乎尋常,難怪屈子在千年后還在疑惑發問。 |
三、《小雅.甫田》 倬彼甫田,歲取十千。我取其陳,食我農人。自古有年。今適南畝,或耘或 耔。黍稷薿薿,攸介攸止,烝我髦士。 以我齊明,與我犠羊,以社以方。我田既臧,農夫之慶。琴瑟擊鼓,以御田 祖。以祈甘雨,以介我稷黍,以穀我士女。 曾孫來止,以其婦子。馌彼南畝,田畯至喜。攘其左右,嘗其旨否。禾易 長畝,終善且有。曾孫不怒,農夫克敏。 曾孫之稼,如茨如梁。曾孫之庾,如坻如京。乃求千斯倉,乃求萬斯箱。黍 稷稻粱,農夫之慶。報以介福,萬壽無疆。 《甫田》,《毛詩序》說:“刺幽王也。君子傷今思古焉。”鄭玄箋說:“刺者刺其倉廩空虛,政煩賦重,農人失職。”此說不確。 朱熹在《詩集傳》里說:“雅者,正也,正樂之歌也。《小雅》,宴饗之樂也。”對于《甫田》又說:“此詩述公卿有田祿者,力于農事,以奉方社田祖之祭。” 朱熹說的是有道理的,《甫田》從內容看,是一首祭祀田祖和方社之神的祈年樂歌。 |
2、甫田 倬彼甫田,歲取十千。我取其陳,食我農人。 甫田即大田。顏師古注:“甫田,大田也。”又《毛傳》說:“甫田謂天下田也。”這里的天下田一說即天子田。所以《小雅.甫田》即周天子舉行的耨禮之歌。 周天子的田自然不用自己耕種,只是要象征性表示一下,這就是“藉田”之禮。《禮記·月令》說:“天子乃以元日祈谷于上帝,乃擇元辰,天子親載耒耜,措之于參保介之御間,帥三公九卿諸侯大夫,躬耕帝籍,天子三推,三公五推,卿諸侯九推。” 這里說的天子“藉田”的情景,其目的是祈谷于上帝。在此藉田大禮中,助王扶耒者,叫做保介。在甲骨卜辭中有:“亞畯保王,亡不若,一月”的紀錄,這里亞畯,丁山先生認為就是田畯,或叫田正。另外卜辭還有耤臣,田農等。總之都是管耕田和藉田的農業之官。天子藉田,看來在商代就已經開始了。 |
3、以社以方 以我齊明,與我犠羊,以社以方。 器實曰齊,六谷總為齊。以稷是六谷之長。是說用裝滿小米的器皿。 社,后土為社。后土,后為君長。土神曰社,故名后土。谷神曰稷,故名后稷。 值得注意的是,古時無“社”字,“社”字,在商代為“土”;在宗周為“杜”;在戰國為“礻坔”;至秦方省為“社”。可見土、杜、礻坔、社,本是一字。史籍所載土神出乎意料的均和治水有關: 《左傳·昭公二十九年》:“顓頊氏有子曰犁,為祝融。共工氏有子曰句龍,為后土。此其二祀也。后土為社。” 《國語·魯語上》: “共工氏之伯九有也,其子曰后土,能平九土,故祀以為社。” 《淮南子·汜論訓》:“禹勞天下,故死而為社。” 《史記·封禪書》:“自禹興而修社祀,后稷稼穡,故有稷祠,郊社所從來尚矣。” 《漢書·郊祀志》:“圣漢興,禮儀稍定,已有官社,未立官稷。遂于官社后立官稷,以夏禹配食官社,后稷配食官稷” 這里的句龍、后土或是一人,或為二人,但均為共工氏。接替共工氏為社的是禹。這里的九有、九土、九州,同意。他們之所以為社,都和治水有關。 方,四方,祭四方之神。《曲禮.下》說:“天子祭天地.祭四方.祭山川.祭五祀.歲遍.” 四方神為何?在商代,東方曰析,南方曰因,西方曰夷,北方曰夗。到了周代,東方神名句芒,南方神名朱明,西方神名蓐收,北方神名玄冥。 |
4、田祖 琴瑟擊鼓,以御田祖。 這句話是說奏起琴瑟,敲起鼓,以侍奉田祖。 田祖為何?《毛傳》:“田祖,先嗇也。”《周禮·春官·龠章》:“凡國祈年于田祖,吹豳雅,擊土鼓,以樂田畯。” 鄭玄注:“田祖,始耕田者,謂神農也。” 先嗇,就是先農,第一個種田的人。“嗇”古“穡”,收割莊稼。那么誰是第一個種田的人呢?鄭玄說是神農。真是這樣嗎? 在我國的先秦典籍中,戰國末期是歷史人物大量出現并且定型的時期,可以說,在《孟子》以后出現的人物,我們都要特別小心對待,這個神農,就是這樣一個人物。關于神農,我們先留在下一節再說。先說說始作耕者。 考之西周流傳下的典籍文獻,教民稼穡者似乎只有后稷一人。區別于正史,始作耕者在《山海經》中卻頻頻指向一個人。 《山海經.大荒西經》:“有西周之國,姬姓,食谷。有人方耕,名曰叔均。帝俊生后稷,稷降以百谷。稷之弟曰臺璽,生叔均。叔均是代其父及稷播百谷,始作耕。" 《山海經.大荒北經》:“黃帝乃下天女曰魃,雨止,遂殺蚩尤。魃不得復上,所居不雨。叔均言 之帝,后置之赤水之北。叔均乃為田祖。” 《山海經.海內經》:“后稷是播百谷。稷之孫曰叔均,始作牛耕。” 這個叔均,正史不言。按山海經的說法,他應該是后稷的侄子或孫子,無論是什么,他始作牛耕,又會驅除旱魃,當是田祖無疑。 《詩經.小雅.信南山》說:“信彼南山,維禹甸之。畇畇原隰,曾孫田之。”畇畇,毛傳:“墾辟貌。” 《夏小正》又有:“農率均田。”傳曰:“率者,循也。均田者,始除田也,言農夫急除田也。” 可見,均字本有除田的意思。《周官》有“地均”、“土均”之職,都是掌管土地之官。按丁山先生說,均,畇通假,意思相同。所以在叔均的傳說,還是有一些影子的。 叔均也好,后稷也好,可能都是周人祭祀的農神,或叫田祖。 |
5、田畯 馌彼南畝,田畯至喜。 什么是田畯呢?按《鄭箋》:“田畯,司嗇,今之嗇夫也。” 孔穎達《疏》:“田畯,田家(官),在田司主稼穡,故謂司嗇。 漢世亦有此官,謂之嗇夫。” 是說就是田官。按丁山先生考證:稷乃畯字別體。又于大盂鼎銘中有“畯正厥民”考之,田畯,就是田正,稱稷,農官,甲骨中,有“田農”。由此,在《左傳.昭二十九年》和《禮記.祭法》: “是故厲山氏之有天下也,其子曰農,能殖百谷;夏之衰也,周棄繼之,故祀以為稷。”(禮記) “稷,田正也。有烈山氏之子曰柱為稷,自夏以上祀之。周棄亦為稷,自商以來祀之。”(左傳) 這里將田正劃分了兩個階段,夏以上的田祖祭祀為是厲山氏之子農(柱)。商代以下,換了人,變成了周棄,也就是后稷。看來,后稷為農神在商代就開始了。 在春秋的傳說中,還沒有神農,雖有炎帝卻與稼穡無干。而這個厲山氏子農或是柱,在戰國末期,被冠以神號,于是就出現了神農氏,后來又附會成了炎帝。其實神農和炎帝本不相干,至少在司馬遷時,他們是兩個概念,可看《史記.封禪書》。到了鄭玄和韋昭作注時,將炎帝和神農合了戶。到了南宋羅泌《路史》,索性直接說:“炎帝柱,神農子也。” 我們可以大致給出這樣的田祖脈絡(據丁山觀點): 1、商代卜辭曰農——《左傳》《禮記》曰厲山氏子柱(農)——《莊子》《周易.系辭》曰神農氏——鄭玄注田祖曰神農。 2、商代卜辭曰亞畯——《詩經》中曰田畯——《國語》中曰稷——《左傳》田祖曰后稷(周棄); 3、商代卜辭曰農——《周語》中農正——《詩經》曰畇——《周官》曰均人——《山海經》田祖曰叔均。 中國先秦人物流變的考察真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。 |
6、黍稷稻粱 黍稷稻粱,農夫之慶。 這里說的幾種糧食要仔細分辨。黍、稷、稻稱穀。與麥、菽、麻合稱六殼。 穀:是指帶殼的糧食。“穀”讀音來源于“殻”,形聲兼會意。 稷:是谷子,小米,五谷中最主要的一種,即所謂“六谷之長”。禾原是稷的專名。稷又稱粟,是去了皮的谷子。 黍:是黍子,去皮后叫黃米。在商代的酒多是由黍釀造而成的,稱“黍酒”“鬯酒”。甲骨卜辭中多有“受黍年”的占卜,除了吃,還有釀酒的需要。《說文》引孔子語云:“黍可為酒,禾入水也。” 稻:去皮叫大米,在北方生產較少,較為珍貴,好粟為粱,所以古人往往以稻粱連稱。 |
四、《大雅.公劉》 1、引 篤公劉,匪居匪康。乃埸乃疆,乃積乃倉;乃裹餱糧,于橐于囊。思輯用 光,弓矢斯張;干戈戚揚,爰方啟行。 篤公劉,于胥斯原。既庶既繁,既順乃宣,而無永嘆。陟則在巘,復降在原。 何以舟之?維玉及瑤,鞞琫容刀。 篤公劉,逝彼百泉。瞻彼溥原,乃陟南岡。乃覯于京,京師之野。于時處處, 于時廬旅,于時言言,于時語語。 篤公劉,于京斯依。蹌蹌濟濟,俾筵俾幾。既登乃依,乃造其曹。執豕于牢, 酌之用匏。食之飲之,君之宗之。 篤公劉,既溥既長。既景乃岡,相其陰陽,觀其流泉。其軍三單,度其隰原。 徹田為糧,度其夕陽。豳居允荒。 篤公劉,于豳斯館。涉渭為亂,取厲取鍛,止基乃理。爰眾爰有,夾其皇澗。 溯其過澗。止旅乃密,芮鞫之即。 公劉在周族歷史上是一個承上啟下式的人物,太史公說公劉“雖在戎狄之間,復修后稷之業,務耕種,行地宜。自漆沮渡渭,取材用。行者有資,居者有蓄積。民賴其慶,百姓懷之,多徙而保歸焉。周道之興自此始,故詩人歌樂思其德。”是很有道理的。 此詩毛詩序說是召公以戒成王,歷代多有批駁。又金履祥認為豳地舊詠,卻可考證。通過這首詩,我們可以看到先民篳路藍縷,辛苦創業的生活場景。 |
2、公劉 篤公劉,匪居匪康。乃埸乃疆,乃積乃倉; 關于這個公劉,史籍有載。《周本紀》里說“后稷卒,子不窋立。不窋末年,夏后氏政衰,去稷不務,不窋以失其官而奔戎狄之間。不窋卒,子鞠立。鞠卒,子公劉立。”這樣算來,公劉是不窋的孫子,后稷的曾孫。按《史記》記載,周族到不窋時,就已經竄于戎狄之間了。 在《國語.周語》中有一段話:“昔我先王世后稷,以服事虞、夏。及夏之衰也,棄稷不務,我先王不窋,用失其官,而自竄于戎、狄之間。”這里和《史記》說的一樣,都說不窋是在夏末商初的時代。而夏商分界一般以為是在公元前1600年左右,到武王伐紂的1046年,還有550年的樣子。這個不窋在夏朝看來也是做稷官,只是由于商湯興起,夏后氏敗亡,周族失掉了其在夏王朝的官職,和夏人一起逃往,這才變于西戎。 這段史實在《史記.匈奴列傳》中說到:“夏道衰,而公劉失其稷官,變于西戎,邑于豳。”這里說公劉失其稷官,顯然是追溯到他爺爺的官職。中國古代的官職一般都是家族世代傳襲,比如巫史卜祝等。這里說公劉“邑于豳”和這首詩里說的“豳居允荒”是一致的。也就是說,周族從不窋開始就在戎狄之間游竄,到公劉后期才游竄遷徙到豳地。 篤公劉,匪居匪康。一般解釋為不貪圖居處的安寧。這顯然是溢美之詞,要知道周族到了古公亶父居豳時,仍然過著“陶復陶穴,未有家室。”的生活。用現在的話來說,就是游牧生活。公劉倒是想貪圖安寧,恐怕沒有那樣的條件。這四句詩,說的是公劉自邰遷豳前的一些情況。 關于周人先公的名字也很有意思。稷,后來被指為谷子,又為農官。不窋,窋,就是物在穴中貌,而從先周遺址的發掘來看,大多數房子都是深土窖式或半豎穴式的形式。公劉,陸德明《經典釋文》引《尚書大傳》云:“公,爵;劉,名也。”此說不確。劉,斧鉞,有殺義。而且古代兵器和生產工具有相通之處。通過這三個人的名字,我們依稀看到古代周人的文明史,農業耕作、定居住室、青銅工具。所以說,上古時代的人物名字,往往是那個時代的象征和寫實,而不僅僅是某個人的姓甚名誰。 |
3、啟行之不窋故地 乃裹餱糧,于橐于囊。思輯用光,弓矢斯張;干戈戚揚,爰方啟行。 這一段說的的是公劉從不窋故地,啟程向豳地進發的場景。 第一個問題,公劉從哪里出發?答曰:戎狄之間(甘肅慶陽)。 史籍所載,周人有五遷、八遷之說。《白虎通.京師》里說:“周家始封于何?后稷封于邰,公劉去邰之豳。《詩》云:“即有臺家室。”又曰:“篤公劉,于豳斯觀。”周家五遷,其意一也,皆欲成其道也。時寧先皇者,不以諸侯移,必先請從然后行。”這里所說的公劉“去邰之豳”,顯然不對,漏去了不窋離邰這一環節。又說周人五遷,只說了公劉之遷,還只說對了一半。究竟是哪五遷呢?陳子展《詩經直解》里說: “五遷者,一遷于豳,再遷于岐,三遷于豐,四遷于鎬,五遷于雒。遷必新作城邑,蓋自公劉遷豳始矣。” 所以大體上有跡可尋的是這幾次:稷封于邰——不窋竄戎狄之間——公劉遷豳——古公亶父遷岐——文王作豐——武王都鎬——平王遷雒。 關于不窋故地,《史記》正義括地志云:“不窋故城在慶州弘化縣南三里。即不窋在戎狄所居之城也。”就是今天的甘肅慶陽。慶陽位于陜甘寧三省區的交會處,與陜西的長武、彬縣、旬邑縣相連。而豳地的地望就在彬縣或是旬邑。慶陽境內的馬蓮河在長武注入涇河,彬縣和旬邑隔涇河東西相鄰。需要指出的是在慶陽地區至今沒有發現先周的文化遺存,書上所說不窋故地并沒有實物證據,姑且存之。 |
4、啟行之于豳斯館 乃裹餱糧,于橐于囊。思輯用光,弓矢斯張;干戈戚揚,爰方啟行。 第二個問題,公劉出發去哪里?答曰:豳邑。 這首詩里和《國語》、《史記》中,都說公劉遷豳,向無爭議。 豳邑地望在何處?主要有彬縣和旬邑縣兩說。《周本紀》、《括地志》《漢書》顏注記載的是陜西彬縣。《詩.毛傳》說的是陜西旬邑。究竟在哪里?很難給出一個可靠的答案。總之在涇河兩岸的長武、彬縣和旬邑這一地區,可能就在彬縣。 所幸的考古發掘有了新線索。在今長武縣冉店鄉碾子坡村,也就是馬蓮河和涇河的連接之處,發現了先周早期文化遺存。其年代大約在公元前1200年前后,這個時間距離武王伐紂大概還有150年,文王的爺爺是古公亶父,史稱太王,遷于岐。所以這個時間肯定要早于古公的時代。從時間和地理范圍講,這個先周遺址正符合“于豳斯館”年代和分布區域的說法。 |
5、啟行之糧草先行 乃裹餱糧,于橐于囊,思輯用光。弓矢斯張,干戈戚揚,爰方啟行。 從全詩的內容來看,公劉遷豳不同于不窋之遷與古公遷岐。前者是躲避夏亂,不得已離開故土。后者是為西戎所逼,才至于岐下。而公劉對于這次遷移似乎作了精心的準備。 乃埸乃疆,乃積乃倉;是說公劉首舉農事,劃定田界,努力耕種,整頓糧倉,積粟備戰。 乃裹餱糧,于橐于囊,是說公劉出發之前,大軍未動,糧草先行,多備干糧,儲之以囊。 思輯用光,是說公劉明確此次出征的宗旨,只有團結和睦,才能光大周邦。 從上面的詩句來看,公劉這次出征,是一次很有準備的軍事行動。《孟子.說梁惠王》里說:“乃積乃倉,乃裹糇糧,于橐于囊。思戢用光。弓矢斯張,干戈戚揚,爰方啟行。’故居者有積倉,行者有裹糧也,然后可以爰方啟行。”這里孟子理解很正確。孟子說公劉的軍事行動,使居者有積倉,行者有裹糧,后方前線都照顧到了。所以與其說公劉之遷是游徙換場,不如說有目的的軍事擴張更準確。 |
6、啟行之軍行威儀 乃裹餱糧,于橐于囊,思輯用光。弓矢斯張,干戈戚揚,爰方啟行。 弓:揉木而弦之以發矢。——《正字通》。 矢:又謂之箭。——《釋名》。 干:說文作(旱戈),曰:盾也。小盾曰干,大盾曰櫓。小盾手持,大盾車載。 戈:平頭戟也。——《說文》。勾、啄兵器,新石器晚期既有石*戈。 戚:斧也。——《毛傳》。戚為小鉞。 揚:鉞也——《毛傳》。說文為戉,大斧。 這一段極言公劉的軍威儀仗。弓矢齊備,為遠攻之器。干戈并舉,為近戰之具。斧鉞威儀,軍容凜凜。好一派殺氣騰騰的氣氛。所以揚之水先生說,這是公劉的武裝殖民。 |
7、京師 逝彼百泉,瞻彼溥原,乃陟南岡。乃覯于京,京師之野。 這里的百泉、溥原、京師都是豳地的地名。 百泉:方玉潤《詩經原始》引曰:“曹氏據杜佑云:‘百泉’在漢為朝郡縣,屬安定郡。在唐為百泉縣,屬平涼郡,當是其地因《詩》‘百泉’而得名。”這里說的百泉縣,在今天的平涼市。其名始于隋唐,再往前史籍無考,估計不是豳地之百泉。或認為是通名,言泉水之多也。或認為是專名,指豳地之一處。 溥原:克鼎銘有:“錫命女田于陠原。”對此王國維在《克鼎銘考釋》中說:此鼎出土于寶雞縣渭水南岸,而《克鐘》銘文有“王親命克遹涇東,至于京師”之語,是「克」之封地跨涇, 渭二水,與公劉所居之豳地略同,則陠原殆即詩之溥原矣。可見宗周之人在孝王時期,仍然知道溥原和京師之所在。 京師:京,《爾雅·釋丘》:丘絕高曰京。指豳地大*片臺地。師,都邑之稱。京師連稱,始于此詩。其原意為在豳地的大*片臺地公劉都邑所在。后來引申為天子所居,成了首都的專用詞了。所以陳煥《詩毛氏傳疏》說:“言于豳之大地依之以立國也。”多友鼎銘文中有:“廣伐京師”、“女既靜京師”等語,即指公劉之京師。 值得一說的是,夏、商之都,皆以邑名,如亳邑。至周始有京師之名,如鎬京,雒師。《論衡.正說篇》云:“唐、虞、夏、殷、周者,土地之名。..皆本所興昌之地,重本不忘始,故以為號,若人之有姓矣。”按照這個說法,鎬邑,雒邑之所以稱“京”者,蓋追公劉之遺德,表其不敢忘祖也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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